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，看着秋虹：“你昨天做得不错。”

秋虹忙躬身：“奴婢不敢当，是小翠姐姐自己失职。”

顾慕灵却不理会她的谦虚，转头对苏怡抱怨道：“你是不知道，那个小翠，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！尤其是她那双手，生得跟葱管似的，又白又嫩，整天在我眼前晃悠！万一哪天被哪个不长眼的瞧见了，岂不是惹麻烦？”

苏怡深以为然地点头：“就是！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样子，手那么好看做什么？勾引谁呢？打几板子都是轻的！”

秋虹在一旁听着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。

顾慕灵，这位在人前娇憨可爱的女孩，私下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，且心思狭隘歹毒！

仅仅因为一个丫鬟长得美貌，或者双手生得好看，就视为眼中钉，甚至不惜下狠手除去……

她看似天真，却有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凉薄和残忍。对她有用时，可以和颜悦色，稍有不如意，或者触及到她那点可怜的嫉妒心，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人碾碎！

那个被她“处理”掉的丫鬟，还有仅仅因为手好看就被“教训”的小翠……秋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。

一阵心悸让她有些恍惚。

“秋虹！发什么呆呢！”

顾慕灵不满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秋虹猛地回神，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，手里端着的茶盘微微倾斜，里面的茶水晃荡出来，溅湿了托盘的边缘。

“奴婢该死！”秋虹连忙稳住托盘，屈膝跪下请罪。

顾慕灵柳眉倒竖，脸上瞬间布满了不悦：“没用的东西！倒个茶都倒不好！刚才夸你两句，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？！”

苏怡也在一旁帮腔：“灵儿，别生气，一个丫鬟罢了，打发出去就是了。”

顾慕灵冷哼一声，看着跪在地上的秋虹，越发觉得不顺眼：“滚出去！在外面院子里跪着！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！别在这里碍我的眼，扫了我和怡儿的兴致！”

“是，小姐。”秋虹心中一片冰凉，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怨怼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，然后端着那个溅湿了的托盘，低着头退出了房间，来到外面的庭院里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
夏日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毒辣，直直地照射在身上，很快就汗湿了衣背。

秋虹跪在院中，身后是闺阁少女的欢声笑语，身前是空旷寂寥的庭院。

她的心，却比这阳光下的石板还要冰冷。

顾慕灵的狠毒，苏怡的附和，都让她深刻地认识到，在这个吃人的地方，光有美貌和心机是不够的。

她需要更强大的靠山，需要足以自保的力量。

顾凝天……

那个男人的身影，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。

只有抓住他，她才能摆脱任人宰割的命运！

夏日的毒日头悬在空中，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。

青石板滚烫，秋虹的膝盖早已麻木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，浸湿了鬓发，又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，瞬间蒸发。

不知跪了多久，膝盖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，汗水湿透了衣衫，又被烈日晒干，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盐渍。秋虹的嘴唇干裂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
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，屋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
顾慕灵打着一把精致的苏绣遮阳伞，在苏怡的陪伴下走了出来。她看到跪在院中，形容狼狈的秋虹，眉头先是一蹙，随即又舒展开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

有多久没睡得这么沉了？他自己都记不清。自从军中负伤，又卷入京城这潭浑水，他夜里总是浅眠多梦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。

可昨夜……

他微微侧头，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，甚至连一丝余温都未留下。

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果子酒香和他熟悉的、独属于那个女人的清雅气息，以及别的什么味道。

顾凝天墨眸微沉，昨晚失控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。

她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，带着酒后的甜糯，笨拙地啃咬，却点燃了他全身的火。

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，在她面前溃不成军。

最后关头，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占有她，撕碎她那身碍眼的丫鬟服。

可当他粗重地喘息着，大手覆上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，准备更进一步时，怀里的小女人却忽然瑟缩了一下，细细的、带着哭腔的呜咽从喉间溢出：“呜……不要……”

那声音像是一盆冷水，兜头浇下。

他动作一顿，低头看去，只见她泪眼朦胧，小脸皱成一团，是真的害怕了。

那瞬间，所有的欲念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他不是没碰过女人，逢场作戏的有，别人送来的也有，却从未有过哪个，能像她这样，轻易牵动他的情绪，甚至让他生出一丝不忍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停了下来。

后面的事情，就更加……

他记得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：“用手。”

她似乎愣了一下，（已删）。

他额角青筋暴起，（已删）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（已删）

事后，他看着她累得发颤的指尖，还有那被蹂躏得红肿的唇，心头竟涌上一股陌生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满足感。

而现在，那个撩起他一身火，又笨拙地替他纾解了的女人，居然就这么跑了？

顾凝天支起半边身子，深邃的眸子危险地眯起。

***

此刻的秋虹，早已回到了灵犀苑角落里那间属于自己的小耳房。

简单地擦洗过后，她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，躺在硬板床上，睡得格外香甜。

昨晚确实是个意外，但结果……似乎还不赖。

她知道顾凝天最后关头停下了，那句“用手”让她也着实愣了一下。

她当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，前世在深宫浮沉，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。她只是需要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生涩和慌乱。

至于手上的功夫……呵呵，作为现代的大黄丫头，她什么不知道？

只是没想到，这位看似冷硬的战神王爷，居然那般天赋异禀。

她的手到现在还微微发酸呢。

不过，这酸也值了。

她成功地在他心底，留下了更深的印记，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。

现在还不是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的时候。

一夜好眠。

第二天清晨，秋虹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的。

她揉了揉眼睛，坐起身，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。

是顾凝天。

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，穿着一身玄色常服，褪去了平日的凌厉，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。晨光勾勒着他英挺的侧脸，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。

秋虹连忙起身，有些局促地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。

她刚洗漱完，脸上未施粉黛，肌肤在清晨的光线下白皙通透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红晕，一双眸子水汪汪的，像清澈的泉水。简单的粗布衣裳穿在她身上，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玲珑的曲线，反而比那些华服锦衣更添几分纯粹的诱惑。


安国公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眼底闪过一丝愠怒，但很快又压了下去，只是端起茶杯，掩饰性地抿了一口。

安柔嘉的脸色更是瞬间煞白，随即又泛起一层屈辱的红晕，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，指节都有些发白，却还是强撑着，低垂着眼眸，一副泫然欲泣、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。

“灵儿，不得无礼。”顾凝天终于开口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多少责备的意味，更像是一种不痛不痒的提醒。

他甚至没有看安家母女一眼，目光依旧落在顾慕灵身上。

“我哪里无礼了？我说的是实话！”顾慕灵噘着嘴，不满地扭头，“爹爹，你是不是真的想让她当我继母啊？我才不要！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！”

这下，连安国公夫人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。

气氛尴尬到了冰点。

就在这时，一直安静站在顾慕灵身后的秋虹，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，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碗，里面是几颗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。

“小姐，”她的声音不高不低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柔和，“您赶了一路的车，定是累了。先尝尝这冰镇荔枝吧，是下午刚从南边快马送来的贡品，甜得很，正好润润喉咙，消消暑气。”

她巧妙地打断了顾慕灵的话头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碗荔枝上。

顾慕灵被打断，本有些不悦，但看到那水灵灵的荔枝，又听到是贡品，火气倒是消散了些。

她最喜欢这些稀罕玩意儿。

“算你有点眼力见。”顾慕灵斜了秋虹一眼，拿起银签，叉了一颗荔枝放进嘴里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，“嗯，是挺甜的。”

秋虹顺势又递上一块干净的湿帕子：“小姐慢用。”

她这一连串动作自然流畅，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，既安抚了顾慕灵，又化解了眼前的尴尬，还没有丝毫谄媚之态，仿佛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丫鬟在关心自家主子。

一直沉默观察的顾凝天，这时才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秋虹身上。

他的眼神锐利如鹰，带着审视的意味，在秋虹身上停留了片刻。

这个丫鬟……有点意思。

不同于府里其他丫鬟的战战兢兢或刻意逢迎，她身上有种沉静的气质，刚才应对的也十分得体，既没让灵儿继续失礼，也没让安家母女太过难堪。

顾慕灵吃了几颗荔枝，心情好了不少，想起刚才秋虹解围，便得意地对顾凝天炫耀：“爹爹，你看，这是我从别院带回来的丫鬟，叫秋虹。她可比府里那些木头脑袋强多了，特别会看眼色，我喜欢！”

被女儿当众夸奖，顾凝天脸上露出些微笑意，看向秋虹，语气依旧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既然伺候得让小姐满意，那就好好当差，莫要懈怠。”

“是，奴婢遵命。”秋虹恭敬地垂下头，声音沉稳，“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小姐。”

她能感觉到，那道锐利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扫了一圈，才移开。

成了。

第一步，引起他的注意，目的达到。

旁边的安国公夫人和安柔嘉，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。她们精心准备，盛装出席，本想借此机会和摄政王拉近关系，却被顾慕灵狠狠搅了局。

秋虹心里也在冷笑。

顾慕灵这大小姐脾气，真是把双刃剑。用好了，是她向上爬的绝佳助力。


…………

翌日清晨。

天光微亮，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屋内。

秋虹早已起身梳洗完毕，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浅碧色丫鬟服饰，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。她脸上未施脂粉，却自有一股清水芙蓉般的清丽。

伺候顾慕灵用过简单的早点，便跟着她前往主院，给摄政王顾凝天请安，并一同用早膳。

这是王府的规矩，只要顾凝天在府中，顾慕灵每日都要过去。

踏入潜龙居的饭厅，一股沉肃的气氛便扑面而来。

顾凝天已经端坐在主位上，一身玄色常服，领口袖口用金线绣着内敛的云纹，衬得他面容冷峻，气势迫人。他面前摆着精致的早点，却并未动筷，只是拿着一份公文在看。

“爹爹！”顾慕灵甜甜地叫了一声，几步上前，很自然地在顾凝天身旁的空位坐下。

“嗯。”顾凝天应了一声，放下手中的公文，目光扫过顾慕灵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
秋虹和其他伺候的丫鬟一样，垂手立在顾慕灵身后，眼观鼻，鼻观心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然而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一道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，正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。

是顾凝天。

他没有看顾慕灵，也没有看桌上的食物，他在看她。

秋虹很镇定，维持着恭顺的姿态，睫毛低垂，仿佛对那道审视的目光毫无所觉。

昨晚那一出，果然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。

她赌的就是这份“不同寻常”。一个能在大庭广众下替郡主解围，沉静机敏的丫鬟，却在深夜衣衫单薄地“意外”投怀送抱，这强烈的反差，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探究欲，更何况是顾凝天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。

饭厅里很安静，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。

顾凝天没有立刻说话，只是那道目光，如有实质，在她身上逡巡了片刻。

就在秋虹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要被那目光盯得发麻时，顾凝天终于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你，过来。”

秋虹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。

她没有立刻动，而是飞快地抬眼，看了看顾慕灵。

顾慕灵正拿起一只小巧玲珑的银箸，闻言也有些奇怪地看向顾凝天，又看了看秋虹，随即对秋虹道：“爹爹叫你呢，过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秋虹应了一声，这才莲步轻移，低着头，走到顾凝天桌前几步远的地方，福身行礼，“王爷有何吩咐？”

她的头垂得很低，只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，和微微颤动的睫毛。

顾凝天看着她这副恭顺至极的模样，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。昨晚那惊鸿一瞥的风情，和此刻的温顺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。

“抬起头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。

秋虹心头一跳，知道关键时刻来了。她不能表现得太顺从，也不能太抗拒。

她缓缓抬起头，眼神接触到顾凝天深邃目光的一瞬间，像是受惊的兔子般，飞快地眨了眨眼，眸光流转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羞怯，但深处，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、勾魂摄魄的媚意。

那眼神，如同一根羽毛，轻轻搔刮在人心尖上。

只一瞬，她便又飞快地垂下眼帘，仿佛不敢与他对视。

顾凝天的眸色深了深，端着茶杯的手指，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下。

那瞬间的眼神，欲拒还迎，似怯还媚，分寸拿捏得刚刚好，多一分则妖，少一分则寡淡。


果然，听到“姨娘”这两个字，顾凝天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，那点醉意仿佛一下子消散了大半。他盯着秋虹，眸光沉沉，像是要将她看穿。

“你……”他缓缓松开了钳制她的手，坐起身，揉了揉眉心，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，“让她们来做什么？”

看到他这反应，秋虹心中了然，那抹得意的浅笑又在心底漾开。

成了。

她从榻上迅速起身，退后两步，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发髻，重新恢复了恭敬的姿态，微微垂首。

“王爷息怒。是奴婢多嘴了。”她福了福身，语气毫无波澜，“既然王爷醒了些酒，那奴婢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。灵犀苑那边还等着奴婢领东西回去，奴婢先行告退。”

说完，她不再看顾凝天的脸色，转身就走。

走到门口，她停下脚步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又回头补充了一句：“奴婢这就去叫院里的小厮给王爷送醒酒汤来。”

然后，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书房，将那道带着复杂和探究意味的目光，彻底隔绝在身后。

顾凝天看着那抹纤细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，雨声淅沥，仿佛在应和着他此刻复杂的心绪。他低头，摊开手掌，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她肌肤的细腻和挣扎的力道。

片刻后，他唇角勾起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。

“好个秋虹……”

撩完就跑，还给他塞别的女人？

她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关系？

偏不！

他顾凝天看上的东西，想要的人，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逃掉的？

他倒要看看，这个浑身长满了刺，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吸引力的小丫鬟，到底有多少斤两。

既然她不吃硬的，那就来点软的。她不是表现得对那些姨娘不屑一顾，对他刻意疏离吗？那他偏要看看，真金白银，实际的好处摆在面前，她还能不能保持这份“清高”。

***

翌日，雨过天晴，庭院里的花草被洗刷得格外青翠。

秋虹正指挥着灵犀苑的小丫鬟将库房新领来的布料登记入册，准备给顾慕灵做几身秋裳，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过来。

“秋虹姐姐，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。”

秋虹手上的动作一顿，抬眸看向小厮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她放下手中的册子，对旁边的小丫鬟交代了几句，便跟着小厮往书房走去。

到了书房外，小厮通报后便退下了。

秋虹深吸一口气，调整好面部表情，恢复了那副恭敬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模样，这才迈步走了进去。

书房内，顾凝天并未坐在书案后，而是站在窗边，负手而立，望着窗外的一丛翠竹。

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身来。

今日的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，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，多了几分清雅，但那双凤眸依旧深邃难测。

“奴婢参见王爷。”秋虹规规矩矩地行礼。

顾凝天没有叫她起身，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。

“上一次……你伺候得不错。”他忽然开口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喜怒。

秋虹心头一跳，却答非所问：“伺候王爷是奴婢的本分。”

“本分？”顾凝天嗤笑一声，踱步走到她面前，微微俯身，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袭来，“在本王醉酒的时候，将本王推开，还拿那些女人来搪塞本王，这也是你的本分？”

秋虹垂着头，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满：“王爷身份尊贵，奴婢不敢逾矩。王爷醉了，身边自该有更妥帖的人伺候。”